「日轮常转,愿力无边……」
陈珩沉默片刻后赞了一声,叹道:
「不愧是神道显圣的大世,当真名不虚传!」
……
……
七州七海,玄虚所化,天生甘露,地有醴泉。
虽并非十六大天的其一,但以虚皇天之地理灵机,纵在阳世众多天宇当中,亦当得起称道,是一处上乘好世界。
此时在陈玉甫讲述当中,宝船亦随之绕空飞动,似欲载着他将这七州七海都转上一转。
其实距陈裕伐灭剩下抵抗的那五十五座神国,一统海陆众生时候,至今尚未出两千载。
陈珩自宝船向下视去,虽见得大多数都是些土地膏腴丶物阜民丰的兮兮向荣之景,但亦有山沦地没的惨状,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山名为上果,曾为虚皇天的一大胜景,当年是神王曾与法持神在此决胜,受馀波攻袭,上果山近乎被碾为齑粉,虚皇众神至今都难以用大神力将之彻底重聚。」
当宝船来到大壬州时,本是兴致盎然的陈玉甫忽神情凝重不少,叹息指向一处乱墟。
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陈珩见那乱墟中央处还有一口莫大深坑,连千丈断岳倒在旁,都被衬得像是渺小泥块,且坑中不时有股股黑气喷出,遮天映日,在不断侵蚀周遭天地。
陈玉甫口中的法持神正是虚皇天上一任神王,是祂致使了神霄派覆亡,也正是这位亲自出手将陈氏故土馘魔地打了个粉碎。
曾几何时,法持神乃是覆在所有陈氏族人头顶的黑天,难以摇撼。
但今时,这位已是失了爪牙,被彻底驱逐出了虚皇,之后更似被陈裕所擒获,生死莫知。
随着宝船一路飞驰,陈珩见不止那上果山,便连整片大壬州,都大抵是一副残破模样。
众多力士在神灵指挥下不断搬山移石丶筑造法坛,以此来渐渐理气除氛丶修补天地。
不过在这其中,有一群人倒是格外不同,老少皆有,而修为亦不一。
在宝船经空时候,大壬州中大多神灵和力士仆役都是执礼甚恭,唯他们似知晓如今宝船中究竟坐着何人,神情有异。
且此辈更似隐隐被其他人隔绝在外,敬而远之。
「这些……是陈玉枢当年的旧部。」
陈玉甫沉默半晌,无奈摇一摇头:
「此辈都是有冥顽难驯之徒,因当年之事,他们被贬来这大壬州受刑,难有解脱。」
「陈玉枢在虚皇天竟还有旧部?」
陈珩沉吟半晌,忽而开口,眸光一凝:
「说来还未请教,在下心中一直存有不解,都言陈玉枢当年是犯了大过,才被驱逐出去,但以陈玉枢当年在虚皇天中的身份,这大过,又究竟为何?」
这一句话问出,陈玉甫脸上少见尴尬犹豫之色,不好开口。
「此事,此事同法持神……」
陈玉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上果山处深坑中突兀爆出巨响,震动大地,于深坑中缓缓探出来一颗巨大蛇首,这才叫陈玉甫止了话头。
「勿要担忧,泖尊是神王的坐骑,他奉神王之命在此温养大壬州的地肺,平日都——」
陈玉甫只觉如释重负,他话尚未说完,被那巨蛇不爽打断:
「爷爷平日都缩在地心深处当王八,难得出来透气,哪能像烛龙丶智昏和尚他们一般逍遥快活!」
陈玉甫无奈苦笑一声,那巨蛇却已不再理会他,将注意转向了陈珩。
「还真有除象先之外的陈玉枢子嗣进了虚皇天呵,老爷当初不是说笑?
莫非真是懒得多理会天宇杂政,想寻个人替他分担了?可我怎麽办,到时应可不必担这苦差了罢?」
巨蛇自言自语,只叫周遭神灵恨不能掩了双耳,当做没听到一般,旋即巨蛇在地底抬身,将头颅缓缓探上极天高处,平视船上的陈珩:
「肉身有些意思,一品金丹,是个好苗子啊。」
「前辈过誉了。」陈珩行了一礼,道。
巨蛇嘿嘿一笑,瓮声瓮气道:
「初次见面,我又是个十足穷鬼,没什麽好见面礼,便赠你一片鳞,拿着磨牙玩玩罢。」
一道悬瀑般的灰光落来,被陈珩接住后,便化作一枚月牙状的灰鳞,入手冰凉一片。
见这巨蛇扔了鳞便走,陈玉甫亦微微错愕。
不过陈珩似乎看出了他先前为难,并未再对当年那旧事刨根问底,这倒叫陈玉甫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为尊者讳。
他虽是颇得器重,但关乎到陈裕私事,终究也心存顾忌,不好开口。
而随宝船继续飞动,在依次经过剩下数州,赏玩过风景后。
见不断有符讯灵光传来,自家腰间那枚法玉震动不休,陈玉甫终将宝船驱策至一座灵秀岛州,在岛上一座青碧大宫落下。
「神王尚在幽冥,而天中几位主事的大人也各有职司在身,陈真人近日便在此处好生歇息便是,不必去劳心拜访。
稍后我便将小儿遣来,真人若有什麽吩咐,还望尽管叫小儿去做。
对了,不久后族中年轻一辈似将办个宝会,真人或可去玩上一玩……」
下了船后,陈玉甫先叮嘱过一番,继而将一枚金紫鱼符郑重递出,认真道:
「有此物在手,这虚皇天绝大多数的地界,真人都可畅行无阻。
实不相瞒,我若获此殊遇,当先要去的,便是蓬远岛那座大经楼!」
「连虚皇天的藏经楼,我也能进入?」陈珩一讶。
「这正是神王的意思,经楼九重,真人可入其七。」陈玉甫肃然。
待陈珩接过鱼符称谢,两人又客套几句,陈玉甫便含笑告退,纵入云空中不见。
「虚皇天的经楼吗?」
陈珩略作沉吟,纵目看去时,见不远处那青碧宫阙早已有数百美姬女侍整齐并列相迎,如春光晓霁,华色争妍。
此时鼓乐齐动,笙箫细奏,空中又显出种种妙相,叫这本就云腾霞涌的地界更如仙境乐土,直让人飘飘然。
他笑了笑,将手中鱼符摩挲了一下,便向前行去。
五日后。
虚皇天,阳晧州。
大殿之上,满座无声,人人脸上都大抵有一丝莫名神色,连带着左右两侧的天人侍女们也都低眉顺眼,不敢发出丝毫响动来。
过得许久,才终有一道声音无奈响起:
「拖也无用,再苦想琢磨也无用,我等要去拜见吗?」
「见谁?」
「见那位太孙。」那声音似冷讽,更似无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