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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服装厂打造根基,鼓足干劲产风衣

第240章 服装厂打造根基,鼓足干劲产风衣

风衣抖落开来,衣摆扫过办公桌,带起几缕棉絮。

「这是」张红梅的脸上表情开始凝重。

「双排扣风衣!」

钱进点头。

这件样式利落丶线条流畅的风衣带着一种与周遭陈旧环境格格不入的洋气和硬朗,展现在昏黄的灯光下,也展现给了女工人们。

「小鬼子的货。」钱进压低声音,手指抚过风衣的肩线,「我托外贸上的朋友捎回来的,这是东京百货公司的橱窗款。」

「就是这款风衣在《追捕》里出现来着,这下子可不光是青年喜欢,咱要是能生产这个....」

他笑而不语。

也不需要再说什麽。

肯定热卖!

这个能让人打破头的抢!

厂房里缝纫机的哒哒工作声突然小了很多。

几个年轻女工假装来取布料,眼晴却死死盯着那件风衣。

它笔挺的领子像军舰的甲板般棱角分明,腰间的束带垂下来两道优美的弧线,最惊人的是后背那块枪挡,活像古代武士的铠甲。

她们对这件衣服太眼熟了。

《追捕》!

还是《追捕》!

张红梅的拇指和食指自动捻上了面料,分析说:「是涤棉斜纹,经纬密度得是68×42

的,比咱们国棉六厂自己生产的海浪牌涤棉细布密实五成!」

这个发现让她感叹:「小鬼子的棉纺织技术,比咱们高超太多了!」

钱进暗道这其实不是小鬼子的布料,是未来咱们国家小厂子里出的布料。

老师傅又把衣领翻过来:「看这内衬,人家不是缝合的,是高温粘合的,然后把针脚都藏里面了。」

钱进笑了。

这老师傅真是专业!

他问道:「那咱们能做吗?」

张红梅摘下老花镜琢磨一会,最后没说话而是冲裁剪区喊了一嗓子:「春花师傅,你过来。」

金春花,这是几位老师傅里的二档头,她的技术不比张红梅差多少,在某些方面还要犹有过之。

金春花从电动裁剪台后面抬起头,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

这个老裁缝刚刚过六十岁,今天穿了件藏青色对襟棉袄,袖口磨得发亮,但别在衣领上的飞人牌缝纫机针却锂光瓦亮。

她手里还着块划粉,面前铺着的劳动布上已经画好了喇叭裤的裁片。

看到钱进她点点头:「矣,钱总队来得正好。」

她放下划粉拿起木尺去敲了敲一批布料,「钱总队你过来看看,这批65支混纺布有跳纱,得让国棉六厂换货——」

钱进没立即回答,指向了张红梅。

张红梅对她招手:「你过来,看这个。你爹在旧社会专门给军阀的军官缝风衣,你也学过,现在看看这个风衣咱能不能做的了。」

钱进恍然大悟。

金春花家里还有这段往事呢。

金春花的老花眼比张红梅厉害,她从小就学缝纫,眼晴熬坏了。

走近以后看清这件风衣,她的眼神迅速被那件搜住了。

她没有立刻去接衣服,而是伸出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极其专业地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感,轻轻抚过风衣的面料。

指腹捻过斜纹的肌理,感受着它的厚度丶韧性和那层若有若无的防风涂层带来的细微涩感。

接着,她捏起衣角,对着灯光仔细查看布料的纹理走向和密度。

翻过内里,审视里料的轻薄质地和缝合的针脚。

指尖划过挺括的领口丶硬朗的肩线丶门襟处严丝合缝的双排纽扣,最后停留在下摆那些排列整齐丶闪看金属冷光的防风气眼上。

张红梅把自己的茶缸递给她:「姊妹,怎麽样?」

金春花喝了口水沉默不语。

足足得过了一两分钟她才开口:「东西是好好东西,样子精神,料子也讲究。」

「防风丶利落,我以前见过这衣服,当时军阀里的军官管它叫战壕衣。」

她顿了顿,问道:「这是要干什麽?生产这个风衣?」

钱进点头:「能吗?」

金春花用手指点了点风衣的前襟,花白的眉头开始皱起来:「这东西看着漂亮,做起来,难。」

「比我们以前在厂里做的中山装丶工装衣裤还有现在做的喇叭裤,难上不是一星半点。」

张红梅看着她说:「难,不是做不了,对不对?」

「风衣上的造诣,我比不上你,但我看了能琢磨出个大概,我觉得在你这个老姊妹手里,它没什麽难的。」

「不是手艺难,」金春花摇摇头。

她对徒弟招招手,年轻的女工人立马送来铅笔和笔记本。

金春花拿起铅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快速勾勒起来:「它是规矩多,门道深,差一点,

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铅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利落地画出风衣的轮廓,分解出大大小小的裁片。

「先说料子。」她头也不抬,声音沉稳如数家珍,「主体面料,得是专门的防风料子。涤棉斜纹丶厚实的呢料,或者混纺毛线,必须得用这样的好料子!」

「然后再说它尺寸,拿这件说,幅宽得一米四四,一件下来,光面子就得用掉一米九!」

「还不能是次品,得验布,一匹一匹地过,色差丶布疵,管是破洞丶跳纱还是污渍都不行,做这样的高档风衣一点都不能含糊。」

「另外它还有个里料,你们看看里面,是不是?料子不一样。」

金春花提起来给钱进看。

钱进不用看也知道。

这种风衣确实需要好几种料子。

张红梅在布料方面是行家:「对,这得用轻薄的化纤里布,还得做过防静电处理,幅宽也是一米四四,一件用量一米二二。

「是吧?」金春花叹气,「光这两样主料,成本就压手!」

钱进问道:「光这两样主料?按您老的意思,辅料也不好办?」

「零碎多了去了。」金春花抚摸这件板正的风衣,「你让老张说,老张是料子的行家说着,她把铅笔递给了张红梅。

张红梅问钱进:「钱总队你要从头到尾的听吗?这个可麻烦呀。」

钱进说道:「我作为厂长管生产,哪能不知道一件服装的具体情况?」

「你放心的说,我虽然不是行家,可好列也有基本常识。」

张红梅在纸上写下「辅料」俩字,然后在空白区域重重一顿:

「有纺衬,至少得一米五见方,领口丶门襟丶袋口,这些受力丶要挺括的地方全靠它衬着。」

「这个不是缝的,人家是高温粘合,温度得掐在130度上下十度浮动,高了糊,低了粘不牢。」金春花补充说。

张红梅点点头:「是,然后缝纫线要配色,不能跳色。嵌条,前襟这里。」

她指着图纸上门襟内侧,「得加嵌条加固,不然穿久了准变形。」

「纽扣,主扣加装饰扣,一共十四颗,这个倒是好办,永嘉应该有这样的纽扣了。」

「腰带扣不好办,你看人家这腰带扣多漂亮?下摆防风全靠它,这是个气眼儿。」

钱进听得头皮发麻,感觉这件漂亮的风衣瞬间变成了一座由无数苛刻细节堆砌起来的大山。

他一早就知道生产风衣费劲。

或许是出于对劳动人民智慧的信任,或许是喇叭裤的顺利生产给了他信心。

反正风衣生产早就跟着喇叭裤在他的服装生产规划中了。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明年再生产风衣。

给喇叭裤留三个月的生产时间,也让女工们拿喇叭裤练手三个月。

结果如今张红梅和女工们催的急,他把风衣拿出来了。

却发现生产起来难度比他想像中大的多!

「这还没算裁剪和缝制的功夫。」金春花放下铅笔,双手按在图纸上,目光如炬地看向钱进,「制版放码,这一件风衣,拆开了得有十七到二十片纸样!」

「这跟喇叭裤完全不一样,喇叭裤多简单的东西,而风衣呢?这比什麽劳动服工作服困难多了,喇叭裤更不能比,正儿八经能跟他比的是西装!」

张红梅研究着风衣点头:「是的,这衣服的制版放码是个工程,领面丶袖祥这些小零碎都得单独出样。」

「人家缝份加放有讲究,下摆折边的地方,得加放三公分半;要走明线的地方,加放一公分七。差一毫,缝出来就拧巴。」

钱进叹了口气:「这麽困难吗?」

张红梅使劲一拍桌子:「还是刚才的话,技术难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布料难啊,这主料加上辅料,咱们去哪找货呢?」

「国棉六厂的情况我了解,我们厂里可生产不出这种材质的主料。」

钱进说道:「可是,咱不需要人家这样的料子呀,咱们是有多大的锅蒸多少饭,有多大的屁股穿多大的裤议。」

「还是当初生产喇叭裤时候的那句话,咱们的竞争对手不是洋鬼子小鬼子那些服装厂,而是国内的服装厂。」

「咱们找不到的布料,他们也找不到。」

王丽娟在旁边快人快嘴的说:「就是,再说了,师傅,咱们现在老百姓哪能穿得上风衣?更别说这样的进口风衣了。」

「就算有合适的料子能怎麽样?一件风衣成本三十块,赶上一个新工人满勤月的工资啦,这能成吗?这卖给谁去?」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

钱进暗道你是真不了解行情,服装这东西水很深,别说一件衣服是一个新工人满勤月的工资了,以后有的是一件衣服是一个老工人全年工资然后人家还不愁卖!

当然这是以后,而眼下是当前。

他也点头。

金春花抚摸着风衣说:「咱的料子撑不起这个样式来,怪可惜的,这是一件好衣裳。

她把这件米黄色风衣挂到了简易衣架上,女工们不干活了,摘下套袖上来围观。

风衣在简易衣架上更加挺括丶精神,像一面无声的旗帜。

女工们纷纷想伸手触摸。

张红梅用严厉的目光制止她们,还是钱进摆手:「同志们感兴趣,就让同志们随便摸吧。」

「她们是种子,以后发芽开花结果,结出来的都是这种风衣果子。」

厂长发话了,张红梅只能点头。

年轻的姑娘们纷纷上手触摸风衣,说话的声音如梦似幻:

「咱以后能生产这样的衣服?」

「我要是给俺弟买一件就好了,俺弟穿这个肯定精神。」

「这可比喇叭裤拉风多了—

「张总师丶金工。」钱进这边与两位老师傅继续交谈。

两位老师傅看向他,看到他闪亮的眼晴里好像燃烧着一簇火苗。

钱进说:「您二位说的这些难处,桩桩件件,都在理。成本高丶工艺繁丶主料辅料供应上还没影儿.」

「这些困难大山,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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