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如此。只是天河堰受灾百姓不计其数,恐怕还会有无数流民涌入临州城。此时动兵,实非良机。”
褚巍语调沉重,显然十分头疼。
南寺州受灾,临州城与其相邻。朝廷有令命江南各州郡就地赈济,严禁灾民四处流窜。
因而南寺州周边几城,包括临州城,需出动人力、筹措食粮、临时收容灾民。
冬季受灾,天时不佳,人力物力皆有限,百姓多有冻死。
临州州牧恐怕都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可褚巍不可能放着灾民不管。
若这时还要分出精力去攻打岐州要塞,天时地利人和,三边不沾。
若大败而归,临州失守,其下刚受灾的南寺州更无力抵抗。到时北朔铁骑长驱直入,江南平原怕不是要一溃千里,马踏建安。
也许雍帝知晓,褚巍就是拼了命,也会在此紧要关头守住临州城。
因而他要用千万无辜百姓的性命,来抵押临州军誓死冲锋、攻陷岐州城的血性。
如此谕令,不把临州兵当人,更不把无数受灾百姓当人。
拂去冠冕堂皇的迷雾,只剩下高高在上的俯视和血淋淋的皇权倾轧。
战,危机四伏。一旦落败,江南危矣。
不战,便是抗旨不尊。
临州军这块好肉,早不知被多少人流涎觊觎,只等着褚巍行差踏错这一步。
好毒计!
褚巍摇头,苦笑一声:“阿盈,左右为难呐。”
第73章 南罗“阿盈发话,褚巍岂敢不从。”……
帐中炭火烧得通红,窜起跳跃的蓝色火苗。
孟长盈静若深谭的眼眸中,倒映着跃动光芒,如星璨然。
“圣旨既下,那便战。”
火星忽而炸开,噼啪一响,烫到褚巍落在身侧的指节。
褚巍骤然抬目,在静缓飘落的烟灰中,对上孟长盈剔透如玉的眼瞳。
“好。”
他毫不犹豫直言:“我信你。”
孟长盈筷子轻轻点了下食案瓷盘,唇角微弯。
“现在能安心陪我吃饭了?”
褚巍稍一怔愣,笑出来:“是我的错,扰了好阿盈的食兴,该罚。”
孟长盈颔首,眼中漾开一抹融化的笑:“那就罚你将案上的酒食全吃下去,才能离席。”
少时孟长盈明朗爱笑,与如今毫不相同。
褚卫见过她病弱却生机勃勃的模样,直到胡人入关,褚老爷子自缢殒命,被孟长盈亲眼所见。
自那以后,她日日钻研褚老爷子留给她的那本卜筮书,脸上的笑影便少了。
再后来,她入宫为后。国史大案,孟家三族七百五十一口人惨死,只留下孟褚两家十几岁的少年独苗。
二人如并蒂莲分隔南北,一个埋于漠朔深宫,一个隐于谲诡战场。
他淘气可爱如山溪的小表妹,终被可怖人寰酿成入喉冰寒的一坛苦酒,再也荡不起一丝欢快涟漪。
他不多言,却仍为她心痛。
此时见孟长盈难得开玩笑,褚巍心中酸软尤甚,眉目舒展开,春晖融融笑意盎然,露出唇边两点少年气小虎牙。
“阿盈发话,褚巍岂敢不从。”
他拿起筷子,埋头便吃。
举手投足间尽是威严温慈的少年将军,故意吃得快而狼狈,只希望逗得孟长盈眼底的笑停留更久。
吃得太快,他掩面呛了下。
孟长盈推过茶碗,嗓音轻柔:“慢些吃。”
褚巍接过茶碗,喝了两口,才缓下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