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半天时间都没有,若论师徒真实相处时间,沈江霖竟是已经十来年没有和唐公望好好坐下来吃一餐饭、聊一日话了。
沈江霖到的突然,唐公望根本没想到原地计划月底才抵京的沈江霖这个时候就回来了,立即挣扎着从藤椅上起身,钟氏听闻这个消息,连忙过来搀扶,两人年纪已近八十,尤其是唐公望,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年纪大了后,腿脚开始不便,便也懒怠动弹,很多时候对着庭院一坐就是一整天,因为老眼昏花看书不便,便让身边能识字的下人给他读读书和文章,聊以度日。
听到沈江霖要来,唐公望哪怕走路困难,但也在钟氏和仆人的搀扶下,勉强走到了二门,而唐府的大门对沈江霖永远是敞开的,沈江霖一路直行,唐府格局没有变化过,沈江霖对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绕过影壁、走过垂花门,穿过游廊,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二门的时候已经是小跑了起来,一直到了二门口,沈江霖才猛然停了下来。
师徒相顾无言半晌,然后唐公望便看到沈江霖“唰”地一下撩开袍角,直直跪了下来,给唐公望和钟氏磕头道:“不孝弟子沈江霖,给师父师母叩首!”
唐公望和钟氏一下子都忍不住了,老泪纵横,唐公望指着沈江霖,着急对钟氏道:“快扶这个孩子起来,快扶他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钟氏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将沈江霖扶起来,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将沈江霖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哭又笑:“我儿长大了,是真正的大人模样了,可惜这次没有看到元宝,但是你回来了,好,太好了!”
钟氏越发的瘦了,她本就比唐公望还大两岁,如今满头银丝如雪,一双曾经干惯了粗活的手,依旧骨节粗大、掌面粗糙,握着沈江霖的手一直在发抖。
唐公望也不再像沈江霖记忆中胖乎乎的模样,大肚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身体也佝偻了,只是那双看向他的眼,依旧充满了慈爱和温暖。
沈江霖弯腰将唐公望背起,将他背回了后院。
唐公望的卧房还是那一间,墙上除了名家字画,还多了一幅小儿画像,那是他找画师画下的元宝周岁像,夹在信件里寄回给唐公望,如今被他珍惜地裱起来,挂在了墙上。
沈江霖赶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有换,他与师父师母有那么多的话要说,这么多年只是信件往来,可是薄薄几张信纸,哪里能承载的下过分厚重的情谊,一直说到日暮时分,沈江霖见二老面露疲乏之色,这才告辞离去,并且约定这几日每日都来,唐公望才放开了沈江霖的手。
沈江霖回府之后,拜见父亲母亲,又在祖父祖母的牌位前上了香,等到沈江云下朝之后,兄弟二人又是一番彻夜长谈。
沈江霖今日说的话,比他一个月的都多,但哪怕身体已经极为疲倦,可是头脑却清明兴奋不已。
大家都知道,沈江霖这次只是短暂的回京,他在云南的任期至少还有三年,而三年之后,唐公望夫妇是否还健在都是一个未知数,至少在唐公望和钟氏心底,已经将这一次当做了诀别来对待,所以份外珍惜和沈江霖相处的每一日。
因为唐公望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脑子越来越不灵活,现在还能勉强自理,只是腿脚没那么利索,可是等三年后,若是人也不识得了,脑袋也完全糊涂了,那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沈江霖这几日每日都去唐府坐上半日,用过了午饭,又陪着师父师母说了一会儿话,服侍他们午歇了才走,一连十日,日日如此。
等到了五月三十那日,朝廷正式召开大朝会,宣沈江霖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