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水窖
八点上的火车,十点钟到泉城。
陈棉棉醒来时,赵凌成欠着腰,在拿卫生纸在给她擦口水。
看她睁眼他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嫌恶的,去扔蘸满口水的卫生纸了。
桌子上多了杯豆奶,温度刚好合适,还有小半拉馒头。
人要饼干吃多了会腻的,但馒头不会。
而且西北种的是冬麦,麦种要先在地里蛰伏三个月,吸收养份,然后才会抽苗发穗,它就有一股特别浓郁的麦香味,没吃过的人根本没法体会。
不怪赵凌成不相信,曾经的陈棉棉就是人形牛马,不然,她也拼不来活雷锋。
他在翻笔记本,显然是已经看过了。
他眼眶透着隐隐的青,眼周有细纹,那是昨晚加班熬的。
但因为有细纹,眼皮又薄,就显得那一双眸子特别清透,清透有神,但无情。
看她端起豆浆,他说:“所以你不但每天要上食堂帮忙,洗碗搞卫生收拾剩饭,你还真的看过书,尤其是外文课本,你还每周都能跑回家一趟?”
女配读书时每周回家一趟,徒步,路上顺道逮几只瞎瞎。
陈金辉广结宾朋,喝酒吃肉的钱都是她赚的。
而这种年代,军事重地,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要不然,她会被当成间谍处理掉。
尤其是赵凌成和赵慧这些人,他们的警惕意识特别强。
而且女配的强悍,能让陈棉棉的行为变的合理化,所以她说:“我大概是个天才吧,要不你上河西走廊打听打听去,谁捉瞎瞎的技术能有我好?”
她还有个可以说服赵凌成的点,咬口馒头再拍腹:“妞妞也会是天才。”
赵凌成现在可以不信,但这个谎言可以持续到两三年后。
因为书里的妞妞没上过学,是靠陈金辉家儿子,陈大宝的书学的识字儿。
她第一次见赵凌成,背的是陈大宝课本上的圆周率。
那个被印在数学课本的最后一页,有多长,妞妞就背了多长。
赵凌成当即就带着她上医院验血去了。
而只要陈棉棉用心教育,妞妞就会比书里头更加优秀。
但她觉得有点怪,因为赵凌成好像完全不怀疑,还诚心说:“看来是我误解你了。”
又说:“翻译的很好,不,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非常好。”
其实应该说,他终于相信他爷爷说的,这片土地上的女孩子不是天然的愚昧了。
就好比他爷爷的小妹,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却只值一袋糜子。
既他相信了,陈棉棉当然也得找回场子,不然显得她也太好脾气好说话了。
轻抚肚皮,她说:“误解了我,你应该道歉吧?”
赵凌成总觉得前妻一切的表现都不对劲,但又找不出问题来。
她的翻译也确实优秀,他语气诚恳:“关于农药翻译
捏就捏。
那也是为什么他们兄弟各种骚操作,要进铁路系统了。
前夫哥一个招呼就能抓人,听起来可真爽。
但陈棉棉想了一下,却说:“为防打草惊蛇,先不要提贪污的事,许大刚身上脏事儿不少,男女关系吧,我知道一件事儿……”
又说:“让公安去抓人,你躲着点,他有枪,而且他弟已经被抓了,他肯定警惕。”
赵凌成简直无语:“我学的专业叫武器研究,就包括枪.支。”
他拆过,玩过的枪,比许大刚吃过的馍头都多。
……
陈棉棉还得赵凌成肘了一把才能挎上摩托车,说:“先去国营招待。”
她才挎上,赵凌成跟触电了似的躬腰,是往前拱,因为他闺女在中间呢。
这也是他和女儿靠的最近的一次,如果真是女儿的话。
因为陈棉棉的肚子特别圆润,他以为,那触感应该也是软绵绵的。
但有点意外,它是硬的,特别有力的顶着他。
怕挤到孩子,他向前拱腰,陈棉棉则撅屁股,把脸贴到了他背上。
载着孕妇嘛,他当然骑的很慢,自行车都比他跑得快。
陈棉棉先说:“我有三个备选地,一个就是红旗劳改农场,因为八年前农场插旗子搞建设,许大刚是第一批到的,还因为识字,他当了建设队的小队长。”
又说:“第二个是他家,建设新村,三就是戈壁滩了。”
人贪污了东西都要藏,像女配就是藏炕洞,或者院子里。
但先许大刚后许次刚,都在红旗劳改农场,陈棉棉最怀疑的就是那个地方。
再或者是他老家,以及某处戈壁滩。
如今的头盔是没有玻璃的,只一个裸钢盔。
西北风沙又大,张嘴就是土,赵凌成恨透了这个鬼地方。
他也并不了解这片土地,他说:“如果是戈壁滩,怕是很难找到吧?”
陈棉棉却说:“要在戈壁滩上,是最容易找的。”
赵凌成当然要问:“为什么?”
陈棉棉没回答这个问题,却是说:“等妞妞出生,你就要开始洗尿布了喔。”
赵凌成身体明显一僵,说:“要不,买个洗衣机吧?”
小孩子的粑粑,想想就恶心,他才不洗呢。
洗衣机也行,陈棉棉问:“哪里有卖的,要多少钱?”
赵凌成说:“申城,还需要外贸券,我看过的是两千块。”
申城的友谊商店一直有外贸货,但是卖给各个国家领事馆,或国营宾馆的。
部级以上领导家倒是有,但那是公派的,离职的时候都带不走。
可怜的妞妞还没出生,懒惰的父母就为了谁洗尿布,心眼子玩得飞起了。
她爸以为只要说个高昂的价格,她妈为了省钱就会自己洗。
但她妈妈巧甩担子:“孩子两件大事,喂奶我搞定,尿
:“我娘还在城里呢?”
被许小梅贪了三百块,王喜妹当然不干,就坐到招待所门上日夜咒骂。
然后有天夜里上厕所,被人推粪坑里了。
但她愣是自己爬了出来,然后搬到了公安局,赖着不肯走。
公安找基地请求放陈金辉,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她。
这就是陈棉棉走后,泉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说话间赵凌成分好行李了,给了前妻一个小包裹和大半个馒头。
又握吴菁菁的手:“棉棉是孕妇,你多照顾着点。”
再看陈棉棉:“你不要乱跑,等两个小时后,我过来接你。”
吴菁菁也明白了:“你们要去扯证儿了吧?”
几个女同志眼巴巴的看着呢,赵凌成摘头盔,揽上陈棉棉肩膀,声温:“是的。”
军装就该他这种男人穿,帅气又洋气,衬的陈棉棉又村又土的。
几个女同志笑的干巴巴:“恭喜恭喜。”
而等赵凌成骑上车,仨人又异口同声:“他那家暴的臭毛病,现在改了吧?”
陈棉棉疯狂摆手:“嘘,嘘嘘。”
说他抛妻弃子已经够夸张了,还说他家暴,陈棉棉怕赵凌成真要气到家暴。
看他没停,骑车走远,她才深吐了口气,心说他应该没听到吧。
然后又诚心说:“他没有打过我,真没打过。”
吴菁菁叹息说:“那就好,别像我们江所长,表面看着就是个怂货吧,其实我听人说呀,他媳妇跳水窖不是因为脑子有病,是被他打死,扔水窖里的。”
江所长的媳妇说是个疯子,跳水窖了。
但外面有传言,说是他先打死,才把媳妇给扔进水窖里的。
陈棉棉不能再败坏赵凌成的名声了,她坚定的说:“我男人,真的不打女人。”
俩职员捧着把小油菜,恨不能生啃:“这也太绿太嫩,太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