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眼前已是一片艳丽的红色,看不到大嫂的神情,却感受到她握着的手,温软而充满力量。
“嗯,我知道的。”
说完,云冉就被宫婢们搀扶着往外,离开了这座她住了还不到半年的闺院。
在一片道贺声中,她到了前厅,却得知仪仗到了,新郎官却没来。
代替新郎官来接亲的,是司马氏宗亲里的一个小辈,按照辈分,该叫云冉一声王婶。
长信侯府众人都黑着脸,觉得景王实在是欺人太甚,明明是他们司马氏不由分说定下了这门婚事,如今却如此轻怠,是什么意思?
云冉对新郎官来没来,倒没多在乎,反倒是突然多了个七尺高的大侄子喊她“王婶”,着实叫她有点接受不了。
那代迎亲的大侄子一脸为难的与云家人解释:“王叔他……他近日面上生了疹子,不方便出门见人,遂太后娘娘特地指派我来迎接王婶,还请王婶和侯爷多多担待。”
长信侯扯唇冷笑:“生疹子?那还真是太巧了。”
大侄子窘迫:“侯爷消消气,怎么说今日也是大喜之日。”
长信侯:“你们也知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那还这般……”
“爹爹。”
云冉轻轻开了口,借着光影辨位,走到了长信侯和郑氏身边:“我知道你们替我委屈,但……事已至此,总不能将仪仗赶回去,再将宾客都请回去,说不嫁了?”
长信侯夫妇:“……”
显然不能。
云冉笑笑:“没事啦。反正景王那个性子,众所皆知,若他今日亲自来了,反倒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云冉对这个性情古怪的未来夫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嫁过去,他对她冷若冰霜,不理不睬。
那她反倒乐得自在。
眼见女儿受了委屈,反而懂事得来劝慰他们,长信侯与郑氏更是心酸。
再看那宗室子弟一脸赔笑地站在旁边,显然也没辙,长信侯也不再为难:“罢了,王爷既不便,就有劳世子代为迎接了。”
“侯爷如此体谅,我实在感激不尽。”
那世子
() 她的呼吸屏住,直到耳边传来“礼成,送入洞房”,她恍恍惚惚被女官们左右搀扶着,带去了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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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房里也是一片大红喜色,云冉被扶到榻边坐下,便有女官上前询问。
“王妃娘娘,可要出恭?”
“可要喝水?”
“可要进些吃食?”
云冉也不忸怩,先出了趟虚恭,又连喝了两杯蜂蜜水儿,还在女官诧异的目光下,吃了好几块喜饼和一堆红枣桂圆。
红盖头全程半揭起,反正这会儿没有旁人,半揭不算揭。
就在女官们想劝云冉换点花生吃吧,不然把红枣碟和桂圆碟吃光了也不好看,兰桂嬷嬷提着个食盒进来。
见云冉已经吃上了,她也只讶异了一瞬,便笑了:“太后也猜到小娘子要饿,特地让奴婢给您送些吃食呢。”
云冉一看摆上桌的菜肴,一屉热气腾腾的水晶包子、一碟糟蹄子筋、一碟清炒豆芽菜拌海蜇,另还有一碗红枣枸杞乌鸡汤,眼睛都亮了:“太后娘娘实在有心了,劳烦嬷嬷帮我转告,云冉多谢她。”
“这是自然。”
兰桂嬷嬷神情慈爱地看着云冉进食,待她饱了,与屋内的女官们道:“碗碟撤下,你们也都退下吧。”
女官们很快收拾好碗碟桌子,躬身退下。
方才还有点儿人气的婚房,霎时又变得冷清静谧。
云冉:“嬷嬷为何将她们都叫出去?”
兰桂嬷嬷:“景王殿下待会儿就过来了,他一向不喜人多,老奴这才将那些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
“那也不必都遣出去吧?”
云冉闻言,环顾着空荡荡的婚房,心底也有些发虚:“嬷嬷能将青菱叫进来陪我么,不然我一个人坐着,实在无趣。”
兰桂嬷嬷也看出她的局促,温声宽慰:“王妃不必紧张,她们都在外头候着呢,您有事知会一声便是。”
这便是委婉拒绝了。
云冉也很清楚,兰桂嬷嬷的话就代表着太后的意思,太后的吩咐,天底下没几个人能违抗。
“那好吧。”
反正也不是没一个人待过。
又与云冉说了几句体己话,兰桂嬷嬷也起身告退。
这挂满红绸、贴满喜字的婚房里,顿时只剩下了云冉一人。
云冉盯着窗前那两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略显怅然地吐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刻,想到腰带里塞着的那些符箓,她又精神起来——
之前她还打算趁着卸妆沐浴的功夫,悄悄地将符箓贴上。
这会儿婚房里没人,她不但可以随心所欲地贴符箓,还能拿罗盘看一看方位,选个最佳的位置贴!
云冉向来是个行动派。
念头一起,她就从腰带里取出紫清道长给她画的那些辟邪灵符,又从嫁妆箱子里摸出个桃木罗盘,沿着婚房四角,溜达起来。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然全暗,廊下的大红灯笼却辉煌明亮。
当云冉小心翼翼踩在榻上,扒着窗户,将最后一道符箓贴在西北方的廊柱上,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橐橐靴子声。
“殿下万福。”
婢女们的请安声此起彼伏,云冉的心口也陡然一紧。
她忙不迭从榻上跳下来,正纠结是先将罗盘藏起来,还是把乱七八糟的裙摆理好,那扇贴着大红囍字的门已然推开——
“哗啦”一阵穿堂风。
云冉只见一道黄色的影子从眼前飞过,而后不偏不倚,直直糊向门口那人的面门。
云冉:“……!!”
完蛋了!
几乎来不及思考,她捉着裙摆就冲了上去:“对不住,我就是觉得屋里有点闷,方才开窗透透气,没想到外头的风这么大,这就给您揭开……”
祖师爷保佑,他可千万别生气啊。
云冉默默祈祷着,然而指尖揭起黄符,露出男人完整一张脸,她的眼瞳猛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