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当那是风,
我却莫名其妙的想,那或许是在人间流连不去的灵魂,在轻轻歌唱。]
程巷眼神顿住三秒,才从「乔之霁」那三个字上抬起来。
又不敢落回面前的乔之霁脸上,在会议室里飘一圈,落在陶天然脸上。
发现陶天然正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程巷的心里只想笑。
这种还没做好准备就舞到正主面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怪她刚才一见这女人,就觉得浑身毛孔紧缩又开始胃疼,她还以为是她的牛马魂在作祟,一见金主就紧张。
看来是余予笙这具身体对乔之霁的本能反应。就像程巷每每见陶天然一样。
程巷悄悄瞥一眼乔之霁。
乔之霁眼皮耷着,细瘦的手腕轻转着桌面的一次性纸杯。一杯上好的寿眉也未见她喝一口,纸杯沿连点口红印都没沾。
她看上去比程巷和陶天然年长那么两三岁。很美,也很成熟。
刚才程巷问她是不是姓“金”的时候……
她应该,是觉得余予笙是在假装不认识她?
至少程巷可以确定,这两人已多年未见了。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程巷心里清楚,陶天然这个人,救场是不可能救场的,你要是不主动跟她说话,她能沉默一天。
程巷清了清喉咙,琢磨着说点什么才能不露馅。
先开口的却是乔之霁:“你的设计稿。”
“嗯?”
“我看了。我只有一点小要求,用FancyDarkGreen的VVS1级绿钻来做。”
只有,一点,小,要求?
VVS1级净度的顶级绿钻,这姐姐知道要多少钱么?
程巷看向陶天然一眼。
陶天然握着万宝龙钢笔的姿态永远云淡风轻,中指边染一点淡淡的蓝,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数字,下面划一条横线,最末端打个点,那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对乔之霁说:“如果您预算能达到这个数字的话。”
乔之霁只瞥了下,同样云淡风轻的点头。
程巷惊了:富婆,这是真富婆!怎么律所合伙人这么赚钱的吗?
陶天然:“您对设计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那我让助理准备合同。”陶天然招手唤助理进来:“因为VVS1级的绿钻价值极高,我们在制作过程中会与您保持联系,您看到实物后如果有什么不符合心意的地方,可以再做微调。”
“好。”
助理呈上打印好的合同,刚被打印机吐出的纸页尚带温热。
程巷盯着对面女人签下自己的名字。「乔之霁」三个字的墨迹被纸面微微晕开,变得像梧桐叶的脉络,散出清苦的汁液。
程巷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点难过。
陶天然收了合同站起来,看向程巷:“你送乔总。”
“啊
边要有她最喜欢的陶天然。
看看,天堂全给她实现了不是?
所以人还是要做好事啊,扶老奶奶过马路不是白扶的!
陶天然伏案在办公桌前,仍是握着那支万宝龙钢笔,听见程巷后脑勺蹭过沙发的动静,掀起眼皮来。
钢笔笔尖仍是习惯性在稿纸那么一点,另一手把方才垂落的长发勾回耳后。
问她:“醒了?”
程巷再看一眼四周。
哦,她没上天堂。
她是躺在陶天然私人办公室的沙发上。
她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
纤长白腻,仍是余予笙的手。
她仍在余予笙体内。
陶天然放下钢笔,走到她身侧来,抱起双臂,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看手做什么?”
程巷建议所有本就大佬的女人不要做这个动作,看起来气场太强,怕怕。
“啊?”
“我说,你看你自己的手做什么?”陶天然犹然抱着双臂:“手疼?”
她做什么了她就手疼。
“哦,没有。”程巷问:“我刚才怎么了?”
“你问我?”陶天然如此清寒的声线,说起反问句来真的很像嘲讽。
程巷眨了两下眼。
“你不是说你低血糖?”陶天然又问。
哦,她刚才还急中生智说了这么句呐。
程巷点点头:“对,我低血糖。”
办公室里一阵静默。
程巷又眨两下眼。
“你不是应该……”程巷终于问:“给我一颗糖吗?”
陶天然垂着纤而不浓的睫,滤过身后透来的阳光:“我没有糖。”
哈,哈,哈,陶天然当然没有糖了。
程巷一撑手想坐起来:“你是没有糖,你就一杯咖啡还全洒我身上了。”
但她低估了方才那阵晕眩带来的后遗症状。
从沙发下来的时候一阵心跳,重心半失往前踉跄两步。
陶天然正站在她身侧,下意识拉了她一把,她将手搭在陶天然脊背才免于摔倒。只是手指摁下去的瞬间,好似过了很久才触到陶天然纤薄的背。
程巷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瘦了。”
陶天然正拉着她,一杯咖啡尽数泼在了她的软缎衬衫上,边缘模糊不清,形成一幅好似能寻回过往回忆的地图。
于是陶天然手中牵连着的人,就变成了怀旧咖啡味。
陶天然放开她:“没有。”
瞥她一眼,看她自己勉强能站定了,自己扭头往办公桌走去。
坐在桌边,重新执起钢笔,只留给程巷一个光洁的前额。
要如何说呢,陶天然。
你就是瘦了。
程巷回味方才摁向她衬衫的一瞬,指尖似被投入空荡荡山谷的探路石,四周空穴来风,久久落不了地,直至心里越来越没底、越来越没底。
程巷走出奶茶店的时候,望一眼街边梧桐,冬日叶片将要落尽,零星几片哗哗轻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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