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拉姆·穆卡达姆已经想明白了,他现在唯一不明白的一点,仅仅只有,为什麽阿尔琼在联合碳化物公司会被打一顿?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贝尔拉姆·穆卡达姆认为,他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现在他不能趁甘加·拉姆还在自己这一方的时候解决奥马尔·帕夏,那麽之后,就是那两人来解决自己了。
贝尔拉姆·穆卡达姆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这些想法。
他此刻已经不打算犹犹豫豫了。
必须要,重拳出击!
「奥马尔·帕夏先生,你真的认为阿尔琼先生的房契是出于好意吗?」贝尔拉姆·穆卡达姆再次大声追问,「如果工厂真的要倒闭,这些房契还有什麽价值?难道阿尔琼先生不知道这些吗?」
贝尔拉姆·穆卡达姆故意用很大声的音调去追问,他这句话不是说给奥马尔·帕夏听的,他是说给此刻其他人听的。
无论如何,房契之事不能推行,哪怕推行,也要让自己来做。
在过往的岁月里,印度曾奉行政府主导的计划经济模式,这一模式虽有其初衷,却在实践中滋生了腐败的温床。
政客与商人相互勾结,狼狈为奸,将本应属于全体国民的宝贵公共资源肆意瓜分,据为己有。
而贝尔拉姆·穆卡达姆便是其中的一名商人,但房契之事,阿尔琼并未与他商量,收的税,也是经过他的手,而不会在他这里做中转。
如果事前,阿尔琼通知过自己,他也不会有多少怀疑。
阿衣雨见贝尔拉姆·穆卡达姆已经将话题引向了关键点,便立刻接茬道,「现在工厂裁员,说不定联合碳化物公司准备跑路了。」
其他在贫民窟的玩家,也纷纷煽风点火。
奥马尔·帕夏依旧冷静,因为他现在对阿尔琼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原本应该来这里的阿尔琼为何突然去宣布了撤离。
这些事情全部也没跟他商量过。
奥马尔·帕夏现在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少说,不然多说多错,容易落下把柄。
回应也故意模糊不清丶带有歧义,以便给自己留退路。
贝尔拉姆·穆卡达姆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回忆起来。
「不必担心,朋友。」小贩语气沉稳,对面前的一家人说道,「这附近有一处地方,住的全是咱们奥里萨邦的乡亲,大家都唤它奥里亚贫民窟。」
小贩手指向车站对面那座清真寺的,微微扬起下巴,「绕过那清真寺,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走到铁路边,就往右拐。你会看到一排排小房子和棚子,那就是奥里亚贫民窟。」
一家人向这位卖咖喱饺的小贩深深鞠了一躬,右手轻轻触摸小贩的凉鞋,随后将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以示感激。
这位小贩并不是这场会议的主角。
此时,有一人见这一家风尘仆仆地靠近,便抓起手边的手杖,迎了上去。
他是个约莫五十岁的壮汉,一头发,胡须鬓角垂至下颌。
「欢迎啊,朋友们!」他的声音柔和,与那威严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想必这就是你们要找的栖身之地吧!」
「栖身之地倒有些言过其实了。」一家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有个能让家人睡上一觉的地方,就足够了。」
「我叫贝尔拉姆·穆卡达姆。」这位陌生人双手在胸前合十,向众人致意,「我负责管理这一片区域的社区互助会。」
贝尔拉姆·穆卡达姆指向铁路旁一片开阔空地边上的棚屋和小屋,「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可以安置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帮你们盖上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
贝尔拉姆·穆卡达姆精通很多的语言。
三十年前,他是第一批在这座城市北边荒芜之地落脚的人。
这里曾是维多利亚枪骑兵一—博帕尔骑兵团的大型阅兵场。
他与妻子丶儿子一同搭建的小屋,是如今这片区域数百个小屋中的第一个。
如今,这些小屋已形成三个区域,居住着来自印度不同地区的数千名移民。
除了奥里亚贫民窟,还有乔拉贫民窟和杰普拉卡什贫民窟。
正如之前所说,「乔拉」意为「鹰嘴豆」,因第一批居民靠种植鹰嘴豆摆脱饥饿而得名;杰普拉卡什则是以圣雄甘地的一位着名弟子命名,此人曾致力于解决印度穷人的困境。
作为三个贫民窟的首领,穆卡达姆享有一项特权。
在没有市政当局干预的情况下,他自然地承担起为新移民分配建房土地的职责,并且,作为回报,他可以向这些人徵税。
他领着这一家人沿着铁路旁的小路前行,来到一排棚屋尽头的一块空地。「就在这儿盖吧。」他用手杖在黑色的土地上比划出一个三码乘三码的方形,「互助会会提供一些材料丶一张绳床和一些必需的家具。」
这家人再次俯身跪拜,感谢这位新的恩人。
这里没有电,没有饮用水,没有排水系统,甚至连最简陋的医院或诊所都无从寻觅。
除了一个流动的蔬菜小贩和两个简陋的小茶摊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摊贩。
装在黏土杯里售卖的甜奶茶,成了许多当地居民不可或缺的能量来源。
除了四头骨瘦如柴的牛和几只脏兮兮的狗,这里几乎看不到别的动物,唯有山羊在四处徘徊。
羊奶为主人提供了宝贵的蛋白质,因此,主人会在寒冷的冬天,用破布小心翼翼地包裹它们,生怕它们受寒...
尽管奥里亚贫民窟同样身处贫困,但它与其他贫民窟有着本质的不同。
贝尔拉姆·穆卡达姆除了对这片土地的税收感兴趣,他也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如今,这位年事已高的壮汉,发誓,他不会让任何人,哪怕是印度联邦,来这里夺走他的税收权。
此外...贝尔拉姆·穆卡达姆还有五头牛,它们是一笔令人羡慕的财富。
贝尔拉姆·穆卡达姆便是这五头牛的主人。
而正当他还在回忆之时,一句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贝尔拉姆!你的牛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