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电灯是西洋玩意儿,您瞧——”喜子说着踮起脚尖,笑着教他。“咔嗒”一声拧亮了客房里的灯泡。“看您总摸着黑。”
柏青想起些遭遇,什么了不起的公馆!他赌气地开了又关,玩了几遍灯泡。
喜子给他拿来兔毛拖鞋,他赶紧换上,俩人又嘀嘀咕咕一顿。
柏青到底小孩子心性,心情这就好了不少。
“叫结香少爷去餐厅呢。”一个小厮站在客房门叫。
“来咯。”喜子应着。
京城的风还是硬,就这么一小段路,刀片似的风擦得脸生疼,一进餐厅,又是一股突然的暖意。
这一冷一热,激在柏青单薄的身子上,他打了一个寒战,然后不敢再朝前走。
顾焕章手里拿着一个小白瓷药罐招呼他,“过来,上点药。”
“不用!擦好了过几天又裂了,总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前儿还好着呢,洗几次衣服就又烂了。”他小声应着,缩着脖子站在原地。
刚在车里和这人两手交握,现在这心里头还惴惴着呢,此刻要再让他给敷药……肌肤相亲……这怎么行呢。
顾焕章听他这么说倒也没再勉强,但还是走向了他,他把他身前的椅子拉开了点,淡淡道了句,“先吃饭吧。”然后又绕回另一侧。
柏青往前走几步坐下去,又探头探脑地去看餐桌上的吃食。
一个大黄铜锅在餐桌上咕嘟作响,桌子上齐齐整整码着几盘羊肉片,各类蔬菜也洗得鲜亮,柏青馋得狠。
“我最会调蘸料啦!”,他拿起一个小碟子,用麻酱、韭菜花、酱豆腐调了酱汁。
“这韭菜花儿酱,加了青椒和茄子,是关外的做法呢!”
顾焕章接过小碟,听闻这话,想起一问,“关外?你是旗人?”
“……是了。”柏青想到自己一副破落样子,但又不想对这人遮掩,便小声作答。
顾焕章看他眸子一暗,便不深问了,又岔开话题,“辣椒油,给我来点儿。”
柏青吸吸鼻子,现炸的油辣子香气蒸的鼻孔发酸,“好香!”他皱着小脸儿给人添了一大勺。
“我…”柏青哽着嗓子,缓了口气又开口,“我是被奶嬷嬷卖给师傅的。小时候偷跑了几次,才知道家下人都没了。前儿回去,府也让清学部接管,办了学堂了。”
柏青的身世一半是小时候的印象,一半是长大后街头巷尾打听的。自己知道了便谁也没告诉,连刘启发都只以为他是个破落户,而那卖孩子收大洋的奶妈是他亲娘。
铜锅正咕嘟开了,热气弥漫了起来。
顾焕章没言语,拿另一双长筷夹起一片羊肉,在滚汤里一涮即卷,“这铜锅还是你们关外带进来的。”说着把冒着热气儿的肉片放进了柏青的碗里。
柏青抹了把脸,不知道是蒸腾的热气还是什么,手背又放在屁股底下一蹭,拿起筷子,把肉片滚了下麻酱,吃进嘴里。
“嫩得很,好久没吃肉了。”
柏青嘟嘟囔囔吐出句话,喉头却更哽得厉害了,像有什么卡在那儿,咽不下也吐不出。
对着这人,他总是满腹委屈,以前能挨过的事儿,现在好像全然挨不过了,心事像这锅子,咕嘟咕嘟着往外冒。
顾焕章看他小脸皱起来,下意识抓起手边的糖蒜,“这糖蒜也好,”说着就要放进嘴里。
“哎—”一旁的小厮紧着一拦,爷可是最讨厌蒜和腌制之物。
“哎…”柏青也拦他,却喷出个鼻涕泡。他红着脸,“外边儿……太冷。”
顾焕章放下蒜,眼神隔着氤氲扫过来,小厮忙递来帕子。
柏青扭身擤了擤鼻子,想着那人笑了自己,不是作弄的,脸更红了。
他放好帕子,又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几口。这一番下去,胸中积郁倒是下去不少,可又换成了没来由的心慌。
他总想瞟着对面的人,看那人并没怎么动筷子,只看着自己吃,一副对吃食阑珊的样子。
他便捞起一片肉,不由分说地拿自己筷子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