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还在絮叨要去讨山参给他补身子,他却半个字也听不进了。
赫舍里,这正是柏青的姓。
说起旗人养孩子的路数,当真是古怪得紧。要么是“十儿九饥”的老法子,硬是不给一顿饱饭,活生生把个小阿哥饿得两腮凹陷,走起路来像根会喘气的竹竿,要么就是灌那劳什子安神汤——
说是镇魂安神,实则不过是一碗掺了铅粉的迷魂汤,灌得孩子们眼神发直,连哭闹的力气都没了。 柏青上头几个哥哥都被折腾得病病歪歪,倒是几个姐姐活蹦乱跳,到他生下来又时兴“外养”。
刚断奶就送到祖母院里养着,祖母吃斋拜佛也不稀罕他,四五岁上仍是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父母索性又一咬牙,把这病秧子似的孩子塞给了汉姓奶娘。
奶娘起初倒也尽心,可不出三月,那慈眉善目就变了模样,柏青要敢哭闹着寻额娘,竹篾子便往手心抽,或者将他锁在柴房整宿。
没多久,竟又被卖到这戏子班里来。
戏班子里的铜钹声盖住了童年,柏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要日日挨打,竟再也回不去家,做不成他的小阿哥了。
长大一点,能到这街上打听,才慢慢拼凑出真相,那场祸事来得突然,这堂堂镶黄旗赫舍里府上十几口人,竟在一夜间全都......
柏青不知道家姐是否曾经指婚,可旁的事情,桩桩件件,竟都隐隐对得上。
若真如此,那顾焕章祠堂里供奉的无字牌位,正是自己本家的姐姐。
柏青有些唏嘘,又起了些欣喜的小心思。自己与顾二爷之间,原来早隔着些个说不清的联结了。
顾七此刻是心乱如麻。
自打昨日替二哥应下那桩掉脑袋的营生,他便一宿没合眼。一早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向父亲母亲交代,心里早打了退堂鼓。
顾焕章一进门他便迎上来,忍不住道,“二哥,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你不答应,革命党总不能硬逼着你干。”
顾二摇了摇头,“老七,钟先生的事非同小可,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大哥和父亲母亲那边,你只说我是公务在身,他们不会起疑。”
“那你的公务呢?”顾七懊恼自己的不管不顾。
“我已拟好了电报发给洋行大班,告个病假。”顾二从抽屉取出一份英文函件,“就说染了肺痨需要静养。”
他见弟弟仍不放心,又道,“进了冬月,洋人都要回国过节,又赶上新年,拖到开春不成问题,若我还没回来,就说我去香港治病了。”
顾七见二哥连告假的说辞都安排得,心里稍稍松快了些,点头道,“二哥,你既然考虑周全,那我也定当不遗余力帮衬!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
顾二将雪茄在银制烟缸里按灭,沉吟道,“几间铺子你多照应,总体的账目你每月初八去盘,老孟初十和你报账你便心中有数。自己若忙不过来,大可交办金宝,他跟了父亲几年,是自己人,信得过。”
他略一停顿,语气依旧平稳,“我公馆里有个叫结香的伶人,若我真回不来,这宅子和下人就都交给他。”
“伶人?结香?”
顾焕章没多解释,只道,“铺子都归你,但务必给金宝留个活计。”
网?址?发?B?u?y?e?????ǔ???ě?n?????2?5?????????
“还有几处房契、地契,我都存于汇丰,若真没回来…你就去办妥吧。”
顾七终是什么也没问,统统答应了下来。
一番嘱咐后,顾焕章心头也轻松了些,回到卧房,给柏青裹严实了棉袄,一把抱起塞进汽车里。
两人没带伙计,只老庞一人跟着回了椿树胡同。
玉芙正在院里踢腿练功,冻得鼻尖通红。一见他们进门,眼睛便成了月牙,过来关切他。
柏青朝他扯了扯嘴角,玉芙便了然,师弟这是也知道二爷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