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脸贴在人膝头听着,手一直抓着人的手,手指都有些发麻,还是一刻也不愿意放开。
“回来,回来就又能唱戏了,我就开了锣,更顾不得什么了,就这么苟活着吧。”
“柳玉芙,你别这么说。”金宝有些后怕。自己这几年也难得很,脑袋别在裤腰上,就是为了一口气。他誓是要出人头地的,拼了命地往上爬,可和这人比起来,好似也没什么难的。
“我的命都是他的。只是我食言了。他死了,我却活着。”
“别这么说!”金宝站起来,“我的命是你的,我俩好好活!”他把单薄的人拢在怀里,“柳玉芙,你哭出来。”
玉芙没有哭,倒也没有挣动,但金宝却觉得狼狈,扑了个空般。这人的境遇冲击着他,让他腔子止不住的疼,眼眶止不住的热。
他紧紧抱着人,可怀里的人好似真的全然不需要自己了。他不想相信,贴得这样近的两个人却隔得那样远。
他喉咙哽着,眼睛通红地嫉妒着一个死人。
夜里,顾焕章独自到了“大小姐家”。这处宅子只有革命活动之时才人来人往,平日就只有柏青一个人在。
他叩响了门,片刻功夫,一个小分头探出来,见是他,又缩了回去。
顾焕章觉得好笑,他一把扣住门板,然后侧着身子就要进去,柏青真怕这铸铁大门挤了他,便也松了手。
这人像进自家大门一样,就这么挤进来,转身又落了锁,然后一把揪过来柏青,摁在怀里。
他弯着腰,把头埋在人的颈间,“就这么不愿意见我?”
“先生,您认错人了。”柏青在人怀里闷着声音说。他被人抱着,傻傻的不知所措,鼻子却不由自主地嗅着这人身上熟悉的香味。
“认错人?我就是来找你的,露西。怎么会认错呢?”顾焕章顽皮地勾起嘴角,“莫非,你知道我本来是要来找谁?”
“不,不知道。”柏青嗫喏。
“你的文明戏让我喜欢,所以我晚上来私会你。”顾焕章放开他,朝他眨眨眼,又捞起他的手,又凉又硌。
柏青连忙甩掉他的手。
“同是进步人士,我们便是朋友了。露西,你要请我这个朋友进屋作客。”顾焕章对他道。
柏青想了一下,给人带了路。
“你居然让人剪了辫子。”顾焕章走在他的身后,伸手抚了抚人的发顶。柏青缩了缩脖子,又快走了几步。
他打开房门,让人进去,自己却有些不敢进门。
顾焕章又一拉他,把人拉进屋子,身型却一顿。
满屋子都是丁香的味道。
柏青偷偷买了香料,他和他说过,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他心里起了涩,却假装没有察觉,熟练地把房门关上,踱几步,坐在了柏青的书案旁。
“你每天都读书吗?露西。”他强迫自己声线平稳。
柏青松了口气,点点头。
“既然你识字,”顾焕章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朝他伸出手,“那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柏青接过纸条,手颤着,脸也一下红了。
这是自己刚学会写字时,珍藏下的心念——是两句戏文,对仗工整,他很是喜欢,喜欢到已然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