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分手?了,对吧?你可?以骂我,揍我,折磨我,怎么都行,但我们说好不?分手?了,卢也,”贺白帆等了片刻,没等来卢也的回应,便继续说,“昨天我去了方家村。”
声旁传来卢也陡然加重的呼吸。
“其实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始终有种感觉——我好像只能和你谈恋爱,但是除了恋爱之外,什么都谈不?了。我知?道,你可?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但这种感觉真的、真的很难受。卢也,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贪心,但我就是想知?道你全部的事?情,你讨厌谁,相信谁,和谁关系好,你有没有喜欢过别的什么人?,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干什么,你是不?是经常和家人?吵架,你……总之你所有的事?我都想知?道。但我一直在忍,我告诉自己应该替你考虑,而且我也不?想逼你,我觉得我可?以等。”
贺白帆轻咳一声,带着?鼻音继续说:“可?你没有告诉我。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但我觉得谈恋爱不?该只是这样,我和你也不?该只是这样。商远说我以前没接触过你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这么喜欢你,他觉得我是好奇心泛滥,或者是可?怜你,或者只是喜欢你身上的某个特征?”
“我觉得他说得不?对。但我突然发现我没法?反驳他,因为——因为我根本不?够了解你,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反驳商远?我见你第一面确实是在方家村,当时你站在店里切西瓜,动作特别漂亮。后来你说你家在河南,我就不?敢告诉你这件事?,怕你难堪。但是就算我知?道你家开水果店,我又?能算是对你有多?了解?了解你会切西瓜算了解吗?”
于是贺白帆去了方家村。到达时已是傍晚,黄昏为窄窄的街道笼上一层暮色,像旧书发黄发脆的纸页。贺白帆在村口买了一只公安锅盔,慢步走向小路的深处。他在高高低低的农房之间穿梭,路过烟酒副食小卖部,路过十块钱一次的理发店,路过摇尾巴的黄狗和打麻将的老?人?,他一边走,一边想象年?少的卢也走在这坑洼不?平的小路上,那时他背着?什么样子的书包,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有没有好心情?
方家村紧邻地?质大学,贺白帆在村里绕了一圈,跟着?两个地?大的学生走进水果店——当然不?是卢也家的水果店。贺白帆买了一半哈密瓜,看老?板干脆利落地?切块,这才注意到老?板拿刀时右手?拇指压在刀背上,他瞬间就想到卢也,不?知?卢也的拇指会不?会也有一道茧子?天色愈来愈暗,下班归家的男女骑着?电动车从贺白帆身旁飞速驶过,贺白帆还是没走,他在路边的墙上看见“二十元住宿”五个红色大字。
贺白帆这辈子第一次在村里住宿,不?是度假村,而是完完全全的城中村。他跟随老?板上楼,先?穿过狭窄漆黑的弄堂,里面弥漫着?隐隐发臭的酸味。住宿房间就是老?板自家农房,二楼,水泥地?,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吊扇,运转起来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老?板警惕地?打量贺白帆,问他,你来这儿干什么啊?
贺白帆说,我找人?。
老?板说,找谁?
贺白帆说,一个熟人?。
老?板没再?追问,随口感慨了句,好久没有大学生来这住咯。
单人?床的床单大概已经很久没换过,颜色黄油油的,不?知?原本是白色还是黄色。枕头散发出阵阵异味,像是汗臭和霉味的混合。贺白帆实在躺不?下去,只好一直坐在椅子上。夜色彻底覆盖了方家村,贺白帆出神地?听着?楼下的声响,有人?聊天,有人?吵架,有人?在看电视剧。
这就是卢也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