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喜怒哀乐、无能无力或者心满意足……所有让人动容的故事,最后都只是一个冗长的哈欠罢了。
在他不算杂乱的记忆中,会揪着他不放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
一个是当初的顾师义,摸到无回谷来,被他一缕剑气杀得上天入地,险死而逃……要不是后来忘了追,都没有什么义神之路,也蹦不出现今这个原天神。
还有一个更早一些,是那个嫉恶如仇,号称“恶菩萨”的止恶禅师,当初还在世间活跃的时候,整天喊着“以杀止恶”,杀了几个人魔还不满足,几次三番冲着他来……他一剑斩在了悬空寺的山门外,这光头也就老实了。
最后一个就是前几年的姜望了。
最不讲武德的也是这个。才成绝巅就结队堵门,更是拿出耗穷岁月的气势,逼得他废弃人魔之道。
可说到底天下只有一个姜望。
就连姜望,那时候也要守在云国,寸步不离不是么?其道身坐于抱雪山,可是一直都没有下来。
人都是有软肋的。
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强大,也比绝大多数人都更不在乎。
理所当然的更自由。
他还很懂分寸,比如在这台上明明是被景国逼出形迹,却也先跟景国媾和。比如一再对姜望示好,就连寂余新生的过程,都约束元力变化,不去打扰正在进行的半决赛……
过往的人生里,他总能精准避开那些不可触及的线,所以他一直可以好好地活着。
除了这三个名字之外,或许还有一些正义感过于泛滥的存在,世界广袤,总有人想不开——可是太没有威胁,他不记得了。
剧匮也注定要归拢于被他忘记的那些。
这个世界是广阔的,能够容得下很多,并不局限于善恶。没有那么多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事情发生。
待他跃升永恒,更是古今无拘,寰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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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骤有一声刀鸣,那是斗昭冷淡抬起的眉峰:“他代表法家如何?代表太虚阁……又如何?”
“斗真君!我一向尊重楚国,尊重斗氏——”辰燕寻躬身而礼:“请代我向宋老太君问好。”
当他站起来,面上仍然有笑:“若是想要代表法家,那他已失立场之正,便如中央丞相所言,应该退阁。”
“若是代表太虚阁,我不曾参与太虚幻境,更谈不上违反太虚幻境规则,太虚阁何以责我?”
他摊开双手:“中央帝国都有好生之德,太虚阁是国上之国吗?”
雷海婴生后,辰燕寻的气质都变了,更张扬自信,也更有新生的圆满之态。言语也是绵里藏针,刚柔并济。
也让人想起,三百多年前,其以芝兰之貌,行于陈廷——那时他想要走一走国家体制的路,但很快认清现实,故老而去。
斗昭哪管那许多,提刀便欲杀之。
并非鲁莽,而是明白纠缠无益。很多人都在装瞎子,燕春回死了,他们也会继续装的。
但白日梦桥忽然金光彻……彼岸金桥架来此心。
他听到了太奶奶的声音,只有一句:“斗家世得楚俸,先为楚事。”
生死不能让他避路,强权不可叫他沉刀。但亲情之重,家名之责,虽天骁而难行。
斗昭如此,诸阁亦然。
剧匮从来不是一个要倚仗别人来立矩的人,他也很理解每个人坐着的位置。就像前一次的太虚会议,提前离场的姜望,也理解他们坐着的每一个人。
但是……
但是啊!
他踏步而前。
却有一柄剑,更在他前。
中正堂皇,天路指心。那柄【君虽问】!
“公孙宗师!”辰燕寻对着独臂的法家宗师行礼,仍然是敬意给足:“上次去无回谷围我,是您法理所在,道德所依。我无怨言。”
“这几年不曾叨扰三刑宫。”
“今日人魔之路也转,燕春回之名也断,恶业已除,剑胎新生,法家若是不许人从头再来……”
他咧开嘴:“我也要闹了。”
【君虽问】微微一转,拦住了剧匮。
“宗师?”剧匮看过去。
生得猿臂蜂腰、好生豪迈的公孙不害,此刻眉峰郁结,残衣染血,好不悲凉,已生迟暮之感。
他叹息着道:“我之为法,已伤景国孽海布局。今混元邪仙临世在即,你我不可再任性。”
“哦。”
剧匮仍然是面无表情的,他好像从来不知道表情是什么。
他将面前的阔剑拨开,继续往前走,像掀开了一扇帘。
“中央丞相说得对,三刑宫的确不代表法家,镜世台同样如此——我也只代表我。”
他踏进了辰燕寻身前三步,在这演武台上,踏出绝巅的战场!
而后便是剑光,难以形容的、剥夺了一切感知的剑光,灿耀在高台!
光熄灭了。
台上不见锋,唯有轻松带笑之少年。
人们恍惚忘记发生了什么,似乎不曾看到剑光,当然也没有飞剑。
飞剑时代的绝世风景,以一次擦肩而过的怅然有失,就这样惊艳人间。
面如铸铁的真君抬起手来,试图抓住那些看不清的线条……试图定住规矩,
可是他的规矩不存在。
观河台上接二连三的变故,选手之中匿藏的千奇百怪……
现实早就证明了他的规矩不存在!
一场黄河之会,当初踌躇满志的述道之时,前所未有的人间盛事……却动摇了他的道心。让他的拳头这么不坚决,让他的规矩这么不分明。
他用力地抬手,但明白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但模糊的世界里,有什么在晃动。
他好像看到……
有人走到身前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