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玄菟郡,高句丽城。
城南十里之处,一支约百馀人的队伍在官道旁的馆驿外面候着。今日天色微阴,下了些雪,不过按照本地有经验的老者来看,等到下午风一吹起,天色便会放晴。
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从南缓缓而来,迎候的队伍中为首一人见状,当即快步向前迎了上去。
此人便是此前战事开了高句丽城的城门,借着此功转为玄菟郡太守的陈宁陈元礼了。
「见过文舒公,元伯公。」陈宁迎上前去,躬身行了一礼:「今日路上飘了些雪,属实难行,还请文舒公和元伯公快快入城歇息。」
王雄不甚话多,而一旁的王昶则笑着说道:「不是遣人与你说过了吗?勿要出城远迎,还不需这麽大的排场。元礼,告诉众人一同上马回城吧,下雪天在此肃立等着,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文舒公说的是。」陈宁赔笑道:「文舒公请,元伯公请。」
一般来说,直接称呼王公即可。但这不是王昶丶王雄二人都姓王吗?没办法的事情。此前乐浪丶带方两郡太守来襄平述职的时候还为此闹过笑话,把两个『王公』给弄混过。最后王昶丶王雄不得不将这种官方称谓给通报了下去,这才算了结。
「肃慎使者到了吗?」王雄终于开口了。
「禀元伯公,属下早上从高句丽城内出来相迎的时候还未到。不过按照扶馀王和属下说的日子来看,肃慎使者今天必到。」
王雄点了点头:「远邦来朝,实乃国之盛事也。我二人从襄平来,一是为了巡视玄菟郡,二是为了提前见一见这肃慎国的使者。」
「元礼,公孙逆在辽东之时,肃慎可曾来过?」
陈宁原本是公孙恭所任命的玄菟郡高句丽令,公孙氏在辽东五十年,若说肃慎国之人一次都没来过,那是假话,光陈宁听说过的,就有三丶四次了。
但王雄以一州刺史之位问出这等问题,那就必须要谨慎回应了。
二十几日前,扶馀王提台遣人来到玄菟郡中,说了肃慎使者已到扶馀国中,欲要前往大魏朝觐,问是否能来。
陈宁派遣快马去从襄平询问,得到营州刺史王雄肯定的答覆之后,这才告知提台可以带人前来高句丽城。除了肃慎之人,提台也会一同来访。
陈宁的马头微微落在王雄后面,身子前倾,小声说道:「元伯公,肃慎来使这还是属下第一次听闻。」
王雄满意的点了点头:「周朝时周景王曾说,肃慎,吾北土也。舜帝之时,就有肃慎氏来朝中原,故肃慎献矢可以称为祥瑞。」
「走吧,今日便看一看这肃慎国之人言语如何,面貌与我等大魏子民是否一致。」
「是。」陈宁点头应下。
午后,大约未时二刻,守在太守府中的王昶丶王雄及太守陈宁,终于等到了扶馀王提台和肃慎使者的到来。
「拜见文舒公,拜见元伯公。」提台拱手行礼。
而身旁的这位肃慎使者,则在一名会说扶馀话的府吏和一名会说肃慎话的扶馀人共同引导之下,向二人跪拜行礼。人都有膝盖,在这个时代跪拜乃是通用的下位者对尊长的礼节,即使再远的部落也是知晓的,就如同后世举起大拇指表示赞赏一般,并无多少意外。
王昶乃是营州都督,虽说权责比王雄更大,但这种时候他并未第一个说话,而是将主角的位置让给了刺史王雄。
王雄点了点头:「提台,你可懂肃慎话?」
提台苦笑着说道:「元伯公,在下哪里会懂得肃慎话?国中常有与肃慎交流走商的商队,每季往返一次,八月时前去肃慎的商队将大魏平定公孙逆党的消息传到了肃慎,十一月回返之时,才将使者顺路带了回来。」
王雄点了点头:「此人唤作何名?」
提台答道:「禀元伯公,此人唤作兀朱可,乃是肃慎二十八部之中黑水部的首领之子。」
「二十八部吗?」王雄有些诧异:「既然是二十八部,彼处人口又有多少?」
提台拱手说道:「在下亦不尽详知,还是让兀朱可与元伯公自己说吧。」
「元伯公,」提台指向身旁一人:「这是懂得肃慎话的通译毕礼,他将肃慎话译成扶馀话,再由在下译成汉话。」
这便是两重译了。
「好。」王雄微微颔首。
兀朱可年约三旬,体型与寻常汉人相仿,但似乎更精壮些。此人气势倒是不凡,穿着一袭貂皮的皮袍,毛色甚是油亮,可以看出用料极好,但不如汉人皮袍那般形制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