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詹徽这麽吐槽。
傅友文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他们俩的思绪没落在老夫讲的正题上,感情心里憋着闷,差点忘了陛下不讲武德,逼得他们这群人一边跪着一边干活儿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傅友文露出一个心虚且尴尬的笑意。
「嘿嘿嘿嘿……这……」
「二位大人消消气,索性现在这不是都过去了麽!」
「撇开你二位被陛下算计的那一波不算。」
「老夫其他的话……可句句都是实在话的,也就对你们,对旁人,老夫可不会轻易透露什麽的!」
傅友文笑嘿嘿地把这件自己理亏的事情揭过去,然后把话题往原先的正道上引,神色也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有时候,不要一味只看得到自己想像中的结果,实际上的结果才是真结果,不是麽?」
「现在的情况是,不仅应天府繁华热闹了不少,像鹤庆候丶怀远侯丶舳舻候那些先前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淮西勋贵,如今反倒又偃旗息鼓了。」
「这难道不是事实麽?」
傅友文再次和詹徽丶袁泰强调道。
话音落下,袁泰和詹徽果然沉默下来,皆是露出深思的样子,或是看着马车车窗外倒退的景色丶或是盯着马车内某处不起眼的地方……都有些发呆的样子。
傅友文知道他们心里在认真琢磨自己说的话。
当下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也神色轻松地看向窗外,安静等待起来。
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要做的,就是把袁泰这个犟种说服劝住,让他不再纠结此事,平息下来。
一来,在朱允熥这个皇帝那边,这算是为君分忧的一分功劳。
当然,更重要的是,省得袁泰这头犟驴继续固执在这件事情上,也省得他顺带把自己装病带头跑路的事情拿出去到处嚷嚷,坏了自己的名声。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
詹徽率先回过神来,双眼微眯道:「是的,大明没有乱,应天府没有乱,反而……在蒸蒸日上……」
「本官……较劲个啥名堂?」
一番思索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傅友文这糟老头子的话,在理!
而他自己也感觉,好像有块一直蒙在眼前的帘布被掀开——豁然清晰明亮起来。
也骤然觉得……自己,袁泰,乃至这几天在乾清宫门口死犟忙活了这麽久的同僚们,好像真的完全没必要哇!
不过,一旁的袁泰却更加固执许多。
他脸色微沉,道:「眼下如此,以后却未必,淮西勋贵始终是一座不可能搬得开的大山,颖国公这张最大的牌现在都打不了了,更搬不动了!」
他说起这事儿,詹徽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这同样是不可忽略的事实。
不过,傅友文却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
而后便立刻道:「你们是不是各自都忘记了,如今这般稳如泰山的局面,陛下已经稳住很久了!这种情形,在去年的时候,你们觉得可能吗?」
「应天府安安稳稳,大明安安稳稳,这不就够了麽。」
这个结论,也是傅友文发自心底认同的结论。
不为别的。
而是……安逸。
绝大部分人的本性,就是会愿意沉浸在安逸之中的。
就和朱允熥想的那样,当青蛙长久处于一种温和舒适的环境里,渐渐就不那麽强烈地想着跳出去的事儿了。
当然,这其中存在一个巨大的区别。
温水里的青蛙最终会在不知不觉间被煮熟,但如今大明的这一锅「温水」,朱允熥会让它一直是「舒服的温水」。
当傅友文这麽说之后。
就连袁泰都没有再多说什麽其他的了,而是回以沉默,表示自己的默认。
见詹徽和袁泰二人都沉默下来。
傅友文脸上露出一个稍显得意的神情,看着马车车窗外的河岸,河岸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叟手腕一抖,将手中的鱼竿迅速往上提,水里发出「哗啦啦」的水花声响。
傅友文跟着老叟一起露出的笑容,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啧! 又上了一尾大鱼!这得够一家子人吃上一顿了吧,哈哈哈哈。」
詹徽和袁泰被他的话吸引。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老叟满脸笑意地将鱼钩上挂着的鱼解了下来,放在自己旁边的竹篓里,脸上的表情朴实无华,却满足。
看到这一幕。
袁泰和詹徽几乎是凄怆却长吸了一口气。
也跟着同时露出一个满足而高兴的笑。
……
另外一边。
锦衣卫衙门。
赵峰坐在自己办公房内的桌案后方,缓缓看着面前回话的人道:「哦?等了这麽好些天,总算有人摸到乱葬岗,去偷摸查看尸体去了?」
「还真是谨慎啊,难怪之前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赵峰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不由得叹了一句,毕竟现在距离两个卧底被逮,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顿了顿,他抬起头来道:「有没有跟出来结果。」
问出这话的时候,面前回话的人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回大人的话,跟……跟丢了……」
赵峰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不待他发怒。
下面人便立刻道:「不过……我们的人一路跟过去……那人前往的方向范围之内,有一处寺庙。」
「虽然这处寺庙暗中搜查下来,也没有什麽大的破绽,不过大人曾格外交代过,若是过程之中有事关和尚丶寺庙……的情形,要格外注意些,或许大人心里会有主意?」
说完这话,那名回话的锦衣卫低着头,一脸「大难临头」的样子,忐忑地闭着眼。
他自己也明白,查到一座寺庙,寺庙里又什麽都没有,这完全是牵强得不能再牵强的找补。
却不料,前方却传来顶头上司的轻咦:「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