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陪着温柔在院里堆雪人。
讲白雪公主在森林里面遇到了一个砍树的光头,和两只熊的故事。
故事都说完了,高月都没来。
「奇怪了,难道陛下竟不打算问我的主意了?」
温禾坐在长廊下,手托着下巴琢磨。
不远处,温柔正拉着小梅在雪地里滚雪球,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寒风飘过来。
「阿兄,快来帮我堆个大圆球!」
小丫头叉着腰,脆生生地喊他。
温禾笑着摇摇头,把朝堂之事抛到脑后。
罢了,李二若是真需要他,自然会来。
他何必在这里瞎琢磨?
接下来的两日,温禾乐得清闲。
要麽在家陪温柔描红,要麽带她去东市看杂耍丶买糖人,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直到三小只带着李承乾结伴而来,他才恢复了每日授课的节奏,总算不至于显得太过游手好闲。
只是朝中关于「是否允许百姓在坊市外经商」的消息,始终没有传来。
这日午后,苏定方却先一步找上门来。
「县子,昨日陛下传旨,让百骑加快扩编速度,特意叮嘱,让您亲自去元从禁军与十二卫挑选人手。」苏定方躬身禀道,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啊?我亲自去?」
温禾指着自己,满脸诧异。
「十二卫与元从禁军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万人吧?这让我从哪里挑起?」
要知道,大唐十二卫每卫常备兵力少则三千,多则六千,加上元从禁军,总人数确实有七八万之众。
这些人负责长安防务与宫城守卫,皆是精锐,可真要从中筛选,他这小小的年纪就得秃了。
苏定方见状,忍不住笑道:「县子不必担心,兵部已先行筛查过一轮,只留下家世清白丶技艺出众者,如今只剩不到三千人待选。」
「不到三千人?」温禾挑眉,觉得这话听着依旧头大。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只剩不到三千人,还都是兵部挑选的。
如果李世民信任他们的话,就不会特意点名让他亲自挑了。
「中郎将。」
温禾忽然敛了笑意,对着苏定方拱手,神色罕见地认真。
「虽说你日后未必长期留在百骑,但至少这几年需在此任职,容下官多嘴提个醒。」
苏定方见他这般严肃,也收了笑,正色道:「县子请讲。」
「百骑首领,除陛下之外,不可轻信任何人,哪怕是至亲好友,入耳之言丶入目之事,都必须先在脑子里过三遍。」
温禾用手指了指太阳穴,语气凝重。
「这是百骑的规矩,也是保命的根本。」
苏定方脸色顿时沉了几分,眉峰紧蹙:「县子是说某不会用脑子?」
「非也,只是提醒罢了。」温禾笑意温和,见苏定方面色不善,连忙解释道。
「百骑之事关乎陛下决议,每一步都慎之又慎,若是出了差错,可不是罢官免职能了结的,是真要掉脑袋的。」
苏定方的能力毋庸置疑,温禾实在不愿见他栽在百骑这处险地。
苏定方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显然没将这提醒放在心上。
温禾也不在意,该说的已经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全看他自己。
他话锋一转,说起正事:「既如此,还劳请中郎将去将兵部筛选出的三千人履历,全部调到百骑来。」温禾缓和了语气,笑意温和。
「我得先瞧瞧这些人的根脚,再决定去不去营中挑选。」
这话一出,苏定方的脸色更黑了。
在他看来,这纯属多此一举。兵部早已筛查过,何必再费这道功夫?
可毕竟是陛下钦点温禾主事,他这个检校百骑中郎将虽有职权,却也不好干预,只能依令行事。
「有劳了。」温禾笑着拱手。
苏定方僵硬地回了一礼,转身便黑着脸大步离去,袍角带起一阵寒风。
「这人太过傲气了。」
苏定方刚走,温禾身旁那个扮作小厮的少年便抬起头,正是乔装前来的李承乾。
他望着苏定方的背影,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忿。
温禾闻言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所以陛下才让他来百骑磨砺,高明啊,这招你得学着,遇到这样的人,别急着生厌,先看他的本事。」
他上前揉了揉李承乾的脑袋,明明只大两岁,温禾却已比他高出半个头。
这总让他想着去摸摸李承乾的脑袋。
若是不出意外,他未来可就是皇帝了。
「我老家有位伟人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以后你用人,千万记住,别凭自己的喜好下判断。」
李承乾还是有些半知半解,拱手:「谢先生教诲。」
他这才明白,先生为何特意让自己扮成小厮在此等候。
想来苏定方必有过人之处。
否则以先生的性子,除了自家阿耶,旁人敢在他面前摆脸色,怕是早被怼回去了。
温禾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小子没想明白他刚才说的话。
不过来日方长,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又过一日,寒风更烈,铅灰色的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粒。
温柔躲在暖阁里不愿出门,连早饭都是小梅端进去的。
可一听温禾要入宫,温柔连裘衣都顾不上披,赤着脚就从暖阁里跑了出来。
小梅在后头急得直追,手里还捧着她的狐裘斗篷:「小娘子!披上衣服再跑啊!仔细冻着!」
「阿兄……」
小丫头跑到温禾跟前,仰着冻得通红的小脸,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混杂着寒气凝成了白霜。
她死死拽着温禾的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你在家乖乖的。」
温禾蹲下身,用袖口轻轻擦了擦她的鼻尖,声音放得柔缓。
「等我回来给你带城西那家的桂花糕,还有你上次说的糖画老虎,好不好?」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不舍地抿着唇,却还是点了点头,小手攥着他的袖子不肯松:「阿兄要早些回来,不要太辛苦了。」
「嗯,一定早些回。」
温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不容易才掰开她的手指,起身时又叮嘱小梅。
「看好你们家小姐,别让她再往外跑了。」
「是,公子放心。」小梅连忙将斗篷披在温柔肩上,紧紧按住她。
兄妹俩隔着几步远对视着,直到温禾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温柔才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掉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莫哭了,给你。」
一只拿着粉色芙蓉糕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
李恪不知何时从廊柱后转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别扭,眼神却偷偷瞟着她的眼泪。
温柔转过头,鼓着腮帮子把脸扭向一边:「不要!阿兄不在家,我要等他回来一起吃点心。」
说罢,她拉着小梅的手,噔噔噔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斗篷的下摆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李恪拿着糕点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下一刻,身后传来三声憋不住的笑:
「傻眼了吧?」李泰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活该。」李佑撇着嘴,眼底却藏着笑意。
李承乾忍着笑,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三弟啊,孤明日让东宫的人送些新奇玩意儿来,保管比这糕点管用。」
李恪猛地回头,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将糕点放入口中。
似乎对他们的嘲笑毫不在意,只是才没走几步,他脚下突然一滑,只听「噗通」一声,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只听得又是一阵大笑。
李承乾他们三个笑的欢了。
温禾却笑不出来一点。
看着只见公廨内摆放的如同小山一般的资料。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你们把某从清风阁叫回来的原因?」还带着微醺的许敬宗,差点一用力,将自己的胡子拽了下来。
「许参军,此乃正事。」黄春瞪了他一眼。
「老黄,清风阁最近可来了不少美姬,下次我带你去啊。」许敬宗朗声笑着。
温禾和苏定方不约而同的朝着黄春看了过去。
这尼玛是内侍啊。
他去能干嘛?
能干……吗?
老许你这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啊。
「滚!」
黄春一双眼睛瞪的好似怒目金刚。
这一声惊的许敬宗顿时醒了一半的酒,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麽,连忙赔罪道:「口误口误,那个嘉颖啊,不是要办正事吗?那我们开始吧。」
温禾正低头憋着笑,小脸都憋红了。
苏定方那脸色也有几分不自然。
叫阉人去妓院,也亏许敬宗想的出来。
「对对对,先办事。」温禾怕自己笑出声来,连忙转移注意力。
「黄中官帮忙整理,老许与中郎将,便帮下官读读履历,对了,让长孙涣也来,他一个长史不能不干活啊。」
就他们四个,不对,黄春还是个文盲,干活的就剩他们仨了。
要将这些资料整理完,至少得明天早上了。
守在外头的张文啸闻言,便去叫了人。
而这边温禾他们便开始了。
之前温禾还担心兵部负责审核的人有猫腻,现在他才拿起最上面的资料,只扫了一眼,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个人,有问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