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一头栽过来,热烘烘的。他搓了搓手,托着人肩膀,拢也不是,放也不是。
“爷,我不瞎说什么‘伺候’了,我…我安心养病。”
柏青觑着他,似是知道他什么想法。
顾焕章也盯着他。
小小的喉结晃在眼前,滚了滚。
这个青涩的男孩子挺紧张的,就那么含着下巴,抬眼看着自己。
顾焕章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思,竟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手臂紧了又紧。
什么“戏子”、“老斗”,无非就是自己和他,自自然然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顾焕章素来以君子自持,此刻却将体面抛之脑后。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抱着人。心头虽掠过一丝廉耻,双臂却诚实地流露出万般不舍。
“你要陪我吃饭,好不好?”怀里的人没抗拒他的拥抱,还等着刚才那句答复,嘤嘤几声。
顾焕章忙说了句,“好。”
他本该说,明晚我就要走了,怕是不好说归期,可喉头滚了滚,终是没再说什么。
柏青在他怀里偎着,又觉得这人声音不对。
他费着力气支起头,看清了顾焕章一副愁容。
柏青起了心疼,抬手抚上人紧蹙的眉,咧咧嘴,又开一个话头。
“今天的药我都喝了,好苦呢!”
顾焕章却一双黑眼睛盯着他,只冒出一句,“先吃饭吧!”
柏青以为他不领情,瘪了瘪嘴,收回手,挣开这人怀抱,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去了。
身侧突然一空,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房里没有柏青的厚衣,顾焕章便找来一件自己的大氅,而后直接掀了被子,一把将人捞起来裹进怀里。
还是轻飘飘的身子,人家惊得蜷起来,他也不管。好似故意让人单薄的亵衣贴着自己结实的胸膛。怕是最后一次,他把人搂得很紧。
柏青便乖乖的,猫儿似的蜷在人怀里。
一出门,西北风就卷着沙尘扑了过来。他便下意识往热源处缩,熟悉的沉水香味,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稳得像戏台上的定场鼓,他突然有些恨。
这人怎么这样坏,好像知道自己渴望这个拥抱,于是就给了。他便从大氅里作怪,偷偷拧了把这人结实的侧腰。
顾焕章吃痛,黑眸子露出不解。
“谁说我不能自己走。”柏青被裹得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却还嘴硬。
顾焕章目不斜视继续大步走着,却将人搂得更紧,“我想抱你。”
柏青轻贴着人胸口,那稳如磐石的心跳终于乱了节奏,这才偃旗息鼓,又往人怀里缩了缩。
回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白墙上,忽长忽短,像在起舞。
柏青刚被放到座位上,便迫不及待凑着脑袋去看吃食。几样菜都是他爱吃的,尤其是一道红烧肘子,浓油赤酱地盛在青花瓮里,看着就好吃。
柏青夹了一筷子,先递给顾焕章,“爷尝尝,炖得烂乎。”
顾焕章便探着身子,凑过去头,就着筷子吃了下去。看着离得很近的一张脸孔,他突然起了食欲。
柏青看他吃得香,也满意了,开始一样一样品尝,想吃什么尽管去夹,酱汁沾了满嘴便伸出舌尖一舔,不见外似的露出稚气,几口热汤下肚,一脸餍足。
窗外风雪欲来,屋内倒是暖融融的。
顾焕章定定看着他,突然开口,“明日...”
话头却突兀地断了,窗子被风撕出细碎的呜咽。
“怎么了?”柏青正舔着嘴,突然被人一把攥住腕子。
那只手很烫。
柏青怔住了,他看见这人的睫毛在抖,挣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