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唱《时迁偷鸡》,一串儿跟头翻出满堂彩。”他这瘾还没解,咧开嘴笑显得痴呆,“一出戏就给我们丑行挣面儿,贝子府都来请戏。”
女人则蜷在烟榻另一头,想起来自己曾经是个贴身丫头,也差点变了凤凰。蜡黄的脸上确是有几分俊秀。她的头支在烟嘴儿上,吃吃笑起来,“老爷最爱我梳的辫子...说..来年开春就让我...”
话没说完,烟劲儿上来,整个人又软绵绵地歪了下去。
她穿着簇新的织锦缎袄子,料子是上好的云纹苏绣,松松垮垮地挂在瘦骨嶙峋的身架上,显得愈发可怜刺目。
“师傅。”柏青一声断了这俩人恍惚的梦。
刘启发从烟榻上支起身子,“这是我顶得意的徒弟,”烟嗓里带着几分得意,“唱旦角的,文武昆乱不挡。”
女人“哧”地笑出声,“烂玩意儿......”她抬起脸,眼睛里蒙着层烟翳,就那么斜着瞥人,“台上扮得再像,下了台不还是得撅着屁股给爷们儿玩?”说着故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跟某些人一样..."
话音未落,门帘突然被掀开,“哗啦"一响,带进股冷风。
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正是小凤卿。
这人容姿风华,竟让这乌烟瘴气亮堂了一点。
他先是不紧不慢地结了账,然后走到这方烟榻前,和几人点点头,又打开食盒,几样精致小菜,“小莲儿,吃饭了。”
表妹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表哥来啦,搁着吧。”目光在人俊秀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别开。
人人都爱小凤卿,可她对这个头号名角儿,她的男人,心里却翻腾着说不清的怨。
若不是他夜夜不归,自己何至于......
只看了他一眼,烟瘾似乎更重了,她又挣扎着吸了几口。
原本是她投奔小凤卿,这人给了她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她就和人过起了日子。
反正自己也是个破玩意儿了,婊子和戏子,谁也别嫌谁。
说起来,她本是大户人家太太的使唤丫头,勾搭上了老爷,太太表面上许了让她做五姨太,可暗地里却打起了害人的主意。
这家已经有三个少爷了,再填一房,要是再添了男丁,家产可是没法分了!
这就把人关进柴房,硬摁着她喷了几天烟膏子,等老爷察觉了,太太又把人塞了回去。
可她这身子已经离不开神仙烟了,老爷骂她下贱,她攥着银镯子聘礼哭求,“是太太害我...”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火辣辣一耳光。
这家老爷最恨抽大烟的。
她被赶出府时,才知道这乱世里的女人不好活,自己好像没什么选的。
在八大胡同转悠了几天最终还是投奔了这戏子表哥。
小凤卿还真没嫌她,把她安置在体面的大院里,吃穿用度更是没比那体面人家差在哪儿,连聘礼都是三金和几副玉镯子。
她突然有了盼头,竟起了重新做人的心思。
这就信誓旦旦要戒烟,先请了西洋大夫来扎戒烟针,疼得在炕上打滚,把鸳鸯戏水的锦褥都抓破了。
半夜烟瘾发作,骨头疼得牙关抖颤,她撞开窗户要往井里跳,却正好碰见小凤卿唱完夜戏回来,这人把她捆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