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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 王崇古破内阁通天路,申时行怒斥翰

这话的明确意思,就是把帐做漂亮点,别让户部整天挑毛病,这大工鼎建油水很大,工部究竟能吃多少,得看能力水平了。

「臣明白。」曾同亨完全听懂了陛下的意思,赶忙说道。

朱翊钧和曾同亨聊了半个多时辰,曾同亨才告退离开。

大明皇帝在工部尚书离开后,继续批阅着今天的奏疏,少了紧箍咒后,再拿出偷懒神器『朱翊鏐的套章』,批阅奏疏这个活儿,变得简单了起来。

「翰林院的翰林怎麽回事儿?」朱翊钧拿起了一本奏疏,礼部右侍郎丶翰林院学士李长春请求致仕。

李长春不是因为在文华殿上几次站错了立场,胆战心惊要致仕,而是翰林院出了问题,翰林院没人了。

现在科举之后,新科进士都不参加翰林院的馆选,转而走监当官的升转路线了。

之前新科进士以考入翰林院为荣,是因为不成翰林,不得入直文渊阁参与机密,就是不能进步到阁臣。

到了万历年间的大明官场,特别讲出身。

举人出身,没有什麽特别圣眷,最高也就是个县令,海瑞那是极特殊情况。

第三甲进士出身,大多数都在知府一级兜兜转转,十几年不得升转入朝为官,有个别能到布政使丶按察使,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第二甲进士出身,则分为两种,一种是馆选入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这是平步青云之路,另外一种,则是外放做官,这一类大多数都是布政使丶按察使,有机会进步,可难如登天,想入阁更是痴心妄想。

而翰林出身则不同,不用去外面做官,只要在京师,慢慢熬一段时间,就能成为内阁学士,参与机密国策。

张居正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地方履职经验,很多地方之事,他都要仔细询问很久。

「还不是申时行给闹的,当初申时行去了松江做巡抚,就把翰林这通天之路彻底给断了。」冯保低声说道。

申时行作为状元郎,作为翰林,按照过去的规矩,他只需要修修书就能直入内阁,但申时行跑去松江府做巡抚,算是和翰林院划清了界限,这也代表着翰林院直接入阁的规矩,被彻底打破了。

无论是谁,都得到地方历练,累积足够的经验,才能入阁,翰林院的特殊地位,荡然无存。

万历年间第一个非翰林出身的阁臣,正是王崇古。

王崇古是嘉靖二十年二甲86名,倒数第四名,他没有馆选成为翰林,先做了刑部主事,外派去了安庆知府,在倭患闹得凶的时候,做了兵备副使,先追随应天巡抚曹邦辅抗倭,在夏港丶靖江歼灭倭寇,后随俞大猷多次出海,袭击倭寇巢穴。

万历二年,王崇古刚回京做刑部尚书,后来因为大工鼎建入阁做了次辅,有很长一段时间,王崇古都以避免党争为由,不肯到文渊阁坐班。

非翰林出身的王崇古入了阁,等于被放在了火架上烤,当时张居正赞同让王崇古入阁,也没安好心,就是为了破了阁臣只能从翰林里面选的规矩,更是为了破姑息裙带之弊,拿王崇古当枪使。

王崇古也知道自己这非翰林出身的阁臣很惹眼,也知道张居正的打算,是他自己扛过来的,这里面的辛苦,他很清楚。

王崇古做次辅后,对他的围剿从没有停止过,直到死去的时候,围剿仍在继续,大明皇帝甚至被逼到了让匠人下山的地步,可见这种阻力的巨大。

王崇古在前面开路,申时行是状元,他连馆选都不用参加,殿试考完之后,他就是从六品修撰了。

新科进士馆选入了翰林院之后,学习三年时间还要再考试,考过的人,授从七品检讨丶正七品编修,考不过的人,就会外放做官。

庶吉士丶检讨丶编修丶修撰都是无定员,修一段时间的国史丶实录丶起居注后,就可以成为六品侍读丶侍讲,干得好,就会成为侍读学士丶侍讲学士。

至于是否干得好的标准,就在朝中大臣手里掌控,所以座师的确可以一言决定你的生死。

侍读学士丶侍讲学士再进一步,就可以到六部挂个侍郎入阁了。

申时行已经是侍读学士,只需要再进一步,就能做侍郎,但申时行偏偏要没苦硬吃,跑去松江府比驴还累干了六年的巡抚,才回京做了吏部侍郎。

等同于说申时行这个状元郎,都不认可翰林直入内阁参与机密这个规矩。

这规矩算是彻底没了。

「大家不都把申时行叫端水大师吗?他这个谁都不得罪的性格,也怪他了?」朱翊钧有些疑惑的问道,申时行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做绝,怎麽这翰林院的衰败,要怪申时行?

「申侍郎回京后,一个侍读学士去了他的府上,申侍郎说…说:翰林有三无:无耻,无骨,无用!你们愿意待在粪坑里是你们的事儿,还要把我拉回粪坑,概不奉陪!」冯保说起了去年十二月的一件旧事。

王崇古破内阁通天路,申时行怒斥翰林三无;

骂耻骨用震朝堂内外,翰林院衰再无人可用。

翰林院今天这个模样,连都察院都不如,至少人家都察院现在还有陆光祖入了阁,弄了个反腐司,带着素衣御史四处反腐。

翰林院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默默被所有人抛弃。

「无耻,无骨,无用。」朱翊钧琢磨了下,这读书人骂人是真的脏,申时行这三无,直接把翰林院最『清贵议政之所』的遮羞布给扯下来,放在地上啐了两口。

大明京师有四可笑: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都是讥讽名不副实。

翰林院一直是个粪坑,但盖着遮羞布的时候,大家都当是清贵之处,申时行一句话挑破了这块遮羞布,把粪坑的本质给暴露了。

狗屁的清贵,全都是粪坑里面的蛆。

别人骂没那麽大的威力,申时行这麽骂,那真的是影响深远。

自申时行骂过之后,翰林院无定员的庶吉士丶检讨丶编修丶修撰纷纷跑路,选择了监当官走循吏路线继续谋求晋升。

很明显,申时行作为张居正的门生,入了阁也是和张居正一个理念,循吏就是官场最宽的那条路,翰林们继续在翰林院待着,除了蹉跎岁月,一无所获,连这都看不清,也不必继续在宦海沉浮了。

万历十年到万历十五年,是万历维新最危险的五年,是新力未壮丶老力横强的时间段,这段时间挺过去了,后面的路,只要不犯糊涂,都可以走下去。

「李长春其实没做错什麽,哎。」朱翊钧还是核准了李长春的奏疏,放他致仕依亲。

「陛下,李侍郎是个老好人,但老好人在朝中,处处都是坎坷。」冯保补充了自己的意见。

阁臣们意见比较统一,浮票都赞同李长春致仕,连司礼监的态度也是如此。

李长春不是个坏人,他很多的立场,都是站在了仁义礼智信这些道德崇高的方面去谈,道德崇高没错,只是李长春因为缺乏一些实践,让这些道德崇高,有点站不住脚,有些空洞。

哪怕是略显空洞的道德崇高,也比翰林院的文章强得多。

「加官一级,赐个宅子,跟陆树声做邻居去吧,也别回乡了。」朱翊钧做出了最后的朱批,这也算是激流勇退了,这种老好人继续在朝中,下场可能会更加凄惨。

「陛下,臣带着东厂内部稽查了下外派的太监们,这初步核查,能有个六百多万银。」冯保将一本司礼监总结的帐目,呈送到了皇帝御前。

朱翊钧横了一眼冯保,又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是要作什麽?哪有给宦官反腐的,胡闹不是?冯大伴,内帑空了,朕可以省着点花,再慢慢攒钱就是。」

「陛下,这里面有几个不是贪腐,是不忠。」冯保低声说道:「这几年宦官出了不少的事儿,臣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肃清下宦官里的逆贼。」

家贼也是贼。

冯保将其中几个指了出来,宦官连忠君都舍了,那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朱翊钧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帐目中为首的五个人,最严重的罪名,不是贪腐,而是不忠。

比如这为首的辽东镇守太监高镡,克扣军兵月粮丶凌辱庶弁将丶虐匠民激民变,辽东怨声载道,已经有了誓食镡肉的传闻,甚至有少壮强勇之夫,亡入夷人奴酋帐下之事。

「疯了?连朕给的冬袄银都给贪了?!」朱翊钧这才发现,冯保再不这麽做,他这个老祖宗也要死了。

朱翊钧给辽东七万四千军兵每年一银五钱的冬袄银,这笔银子,都是采买棉服棉鞋冬帽暖耳等物,辽东苦寒,就靠这些过冬,这笔银子朱翊钧发了17年了,自万历二年开始发放。

高镡和他的义子高淮二人,把这些驰道发过去的冬袄全都发卖了!而且是卖给了军兵!

把本该属于军兵的棉服卖给军兵。

朱翊钧看着这帐册,感觉额头青筋爆抖着,二人已经贪了四年的冬袄银,才东窗事发。

「朕的军兵为何没有哗变,把这对虫豸给杀了?誓食镡肉,扒了他们皮,抽了他们的筋儿!」朱翊钧拍桌而起,站起来走了几步,才算是把愤怒压下去一点。

冯保低声说道:「这不是陛下给了军兵全饷吗?辽东军兵,也以为是陛下要这笔银子,就给了。」

「你让徐爵去,把他给朕抓回京师处置掉!无法无天!」朱翊钧这才知道,军兵为啥还没哗变。

飞鸟尽良弓藏,朝鲜之战都打完了,那这些额外的恩赐,就要用各种名义削减掉。

军兵们的底线其实很清楚,那就是半饷,高镡和他的义子高淮,也是摸准了这一点,才如此胆大包天。

对于军兵而言,朝廷不能一点都不给,给个半饷让人活,就给皇帝守着边方,不让夷人坐大,连半饷都不给,还逼着人去死,那就真的没办法尽忠了。

朱翊钧用朱笔圈出了五个太监,犯的案子大同小异,都是九边镇守太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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